【佳昱年夜饭】第一道菜——泡菜饼
欢迎各位光临马家私房蔡，我是第一道菜的主厨：[此处有樱桃]。
素菜为大家开个胃，祝大家鼠年大吉，平安喜乐。
晚上九点，一辆黑色的私家车停在军区大院门口。
蔡程昱揉了揉困得快要睁不开的眼睛从副驾驶走出来，刚要跟后座的两位同学说再见，却看到方书剑靠在龚子棋的肩膀上睡得香甜，龚子棋皱着眉递过来一个凶狠的眼神，右手食指靠近嘴唇示意他少废话快滚蛋。
啧，谈个恋爱真完蛋。蔡程昱翻了个白眼儿把书包背好，转身往家走。
快过年了，军区大院里张灯结彩，早上上学时看着还光秃秃的树，现在也已经被绚丽的彩灯缠绕，红彤彤的灯笼挂在道路两旁，金黄色的灯笼穗随着小风飘飘荡荡，给一向肃穆庄严的军区家属院添了一丝活波跳脱。
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点开朋友圈，想了想文案，最后还是发了文不对图的真情实感：【又饿又累】。
手机震动表示有未读微信，他点开一看差点儿气得撅过去，郑云龙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张自拍，照片里他跟阿云嘎凑在一起比耶，旁边是一桌子的好菜，还没等蔡程昱捯过气儿，阿云嘎一条语音发了过来：【哎呦蔡蔡啊~又累又饿啊~好可怜喏~明天我跟大龙就要参加春晚联排了~今天来改善一下伙食~好像点多了吃不了哎~你要是在就好了~】
蔡程昱捏着手机磨了磨牙，实在想截屏发到微博，给他两位好哥哥的粉丝们看看，堂堂音乐剧顶流就是这么欺负孤苦伶仃的可怜幼弟的，没天理了，他发了一连串儿表示生气的表情包，换来了两位哥哥更加放肆的嘲笑，四人群里那个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却到现在也没出来帮他说话，他瘪了瘪嘴叹了口气，把手机扔进大衣口袋里，在黑漆漆的大别墅门口摸钥匙开门，迎接他的是一室清冷。
他外衣都懒得脱，熟练的走进厨房做开水，泡面，在等面泡熟的短短五分钟里坐在餐桌前托着下巴闭眼假寐，四周静悄悄，他脑中开始回想今天的专业课，这个选段明明已经唱了很多次，节奏还是有点儿拿不准。
蔡程昱的父母都是商人，从小就带着他四处飞，后来他到了要上学的年纪就被父母送到了定居在上海的大姨家，大姨夫是位军人，阿云嘎是他战友的遗孤，从小被养在家中。在蔡程昱6岁那年放学回家的时候，看到龙哥和一个不认识的哥哥在篮球场battle投篮，嘎子哥坐在一旁看热闹，最终结果以奶胖队队长光荣惜败，输了一场篮球换回了一个兄弟，社会你龙哥表示这波不亏。
这位便宜兄弟名叫马佳，是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爷爷是位立过军功的首长，爸妈都是军医，被派到上海来执行任务，而他也从北京转学来到上海生活。
时光荏苒，三位小少年带着一位小小少年的温馨时光似乎异常短暂，转眼就到了决定三位哥哥命运的高考，录取结果出来，两朵云都去了北舞音乐剧系，马佳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军事文化学院，他们仨学校离得很近，却和蔡程昱离得很远，从此，盼着放假便成了蔡程昱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不仅是放假可以睡懒觉不上学，更重要的是可以和哥哥们团聚。现在两朵云已经是顶流音乐剧演员了，马佳也已经是中国广播艺术团的男高音独唱演员，甚至还能客串说说相声什么的，而他也要踏上哥哥们曾经的路，马上要经历残酷的艺考了。
然而今年的春节实在是有些凄凉，大姨夫去外地执行任务，大姨作为军属也跟着去了，两朵云要登上春晚大舞台，连家里一直给他们做饭的赵阿姨也因为得了大胖孙子提前请假回老家了，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今年春节早，开学过不了几天就是上音的初试，他白天要聚精会神的上文化课准备期末考试，晚上放学还要跟方方子棋结伴儿去老师家上专业课备战艺考，一周学一个歌剧选段，从语言到情感，从节奏到质感，都要让老师挑不出毛病才算过关，没有假期没有娱乐，连18岁生日都和期末考试悲惨撞车，发个朋友圈还能被两位哥哥嘲笑，某人到现在也不出声安慰安慰，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举起叉子愤愤的戳了戳泡软了的面条，越想越委屈，低下头吸溜了一大口面。
这个面清汤寡水，他吃得没滋没味儿，起身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哥哥们在北上前塞满的一冰箱存货已经被他吃的一干二净，就剩下赵阿姨走之前放在冰箱里的一瓶泡菜还没开封，他从小挑食，对味道过重或过淡的食物都不太喜欢，所以对泡菜一向敬而远之，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正要拿着泡菜回餐厅，却从厨房的小窗户发现一丝亮光——隔壁的灯是亮着的。
蔡程昱愣在原地，已经累懵的脑子高速转动：
隔壁亮灯=隔壁有人=佳哥回来了！
天呐佳哥回来了！！！
他面也顾不上吃了，风风火火的往外跑，一边儿跑一边儿心里在打鼓，佳哥怎么突然回来了？年底应该是演出最多的时候呀？他上周给佳哥发微信佳哥还没跟他说要回上海呢！他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洗头发，胡子也大概两天没刮了，形象实在是有点儿一言难尽，但是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能见到佳哥已经足够让他欢天喜地手舞足蹈，他只想一头扎进哥哥怀里跟他说说话诉诉苦，最好能视频连线一下刚才发好吃的气他的两朵云，一直护着他的人终于回来了，他腰板儿能直起来啦！！！
直起腰板儿的小狮子一扫饥饿疲倦，拍门拍得邦邦响，如果背后有小尾巴一定在使劲摇晃，他屏息听着门里的声响，脚下恨不得要跳起小碎步，在听到有人靠近大门，他清清嗓子做好了准备：
“佳……哎？？？”给他开门的是个不认识的少年，举着一瓶矿泉水，看嘴型像是含了口水，瞪大眼睛看着他。
“……唔，你是哪位啊我天呐你声儿太大了吧我差点儿被你吓得呛死哎对了你找谁？嗯？你手里为啥还拿着一瓶泡菜？销售吗？哦哦哦我们不需要谢谢再见……”
蔡程昱低头才发现刚才冲出来太着急，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那瓶泡菜还在手里攥着，眼看这位不认识的少年就要关门，他一个伸手挡住了门，正要说话，就听到一声熟悉嘹亮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黄子！！！黄子弘凡！！！！给我把浴巾拿来！！！！你收的箱子你知道在哪儿！！！！！”
“来啦来啦来啦！哎呦你说你洗澡也不知道拿浴巾你是不是快老年痴呆了记性不好？还不服老还不让说，我怎么那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哥？哎呦哎呦别往我身上泼水啊你！马佳！！！”
蔡程昱看着那位少年火急火燎的往楼上跑，又听见这处处透着亲昵的对话，只觉得心里空洞洞，不知名的情绪淹没了他，原本摇晃不止的小尾巴也缓缓停止默默垂下，他放下了撑着大门的手，捧着那瓶泡菜转身就走。
他灰溜溜的走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出门忘了拿钥匙，现在根本进不了门，他仰天长叹一口气，思来想去这事儿都赖方书剑，要不是方儿把他从小戴到大的玉观音挂绳弄坏了，还非要把玉观音带走给他修，他今天也不至于那么倒霉，刚要掏手机叫开锁的师傅来，摸了半天兜儿以后绝望的叹了第二口气，得，手机也没带，苍了天了。
五分钟后他坐在大院门口的小饭馆儿里，托着下巴神游天际。
他忽略自己的小心眼儿，刻意不去想为啥明明有个可以投奔的好哥哥近在迟尺，却非要跑出来求助只有买早饭情谊的饭馆儿老板帮忙打电话，回想自己刚刚目不斜视的走过马佳家门口，只觉得他自己就像是撞破了一场偷情然后毅然分手走得头也不回，贼酷贼霸气。
时针爬过十点，明天还有一整天满满当当的课，而他现在裹着外套，饿着肚子，穿着拖鞋，拿着泡菜坐在充满饭香的小饭馆儿等着锁匠来给他撬锁放他进家门，怎么想怎么惨，他当下决定明天要不惧龚子棋的淫威暴揍一顿方书剑以平心头之恨。
他手里还拿着那瓶泡菜，原本在冰箱里放的冰冰凉的瓶子也染上了他的体温，这个瓶子还是好多好多年前马佳从北京带回来的，那会儿北京有个粮油店卖的芝麻酱特别好吃，他在马佳家里吃过一回芝麻酱拌面就爱上了，于是马佳再回上海的时候专门给他带了一大瓶子芝麻酱，就是用这个玻璃瓶装的，当时给他美坏了，连着吃了一个月芝麻酱拌面，俩云表示自己连呼吸都是芝麻酱味儿，脸都快是芝麻酱色儿了，在这瓶芝麻酱终于见底了以后郑家除了蔡程昱全部欢天喜地，赵阿姨看这瓶子实在好，用料结实密封性还好，于是空了的芝麻酱瓶摇身一变变成了泡菜瓶。其实这件事儿只是马佳对他万千宠爱事宜中微不足道的一件，却让他每次看到这瓶子都心里美滋滋。
老板看孩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那瓶泡菜，模样实在可怜，心软的递过来一罐百事可乐，蔡程昱举起可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二氧化碳和碳水化合物一气儿冲进胃里，他的胃被撑得满满胀胀，酸意一点点涌上来，呛得他想哭。
另一边。
马佳洗完澡一身轻松，一边儿擦头发一边儿指挥黄子弘凡开箱收拾东西，这次从北京给小朋友带回来了好多好吃的，都是蔡程昱之前发微信跟他说馋了好久的小零嘴儿，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都快11点了，明天小朋友还要上课，现在过去耽误了人家休息就不好了，于是他按捺着激动压抑着想念准备明天一大早再去敲门，看到微信有未读消息，点开瞬间乐出了声儿，小朋友被两朵云欺负的惨兮兮，他笑着摇摇头嘴里哎呦喂的开始习惯性护短儿。
黄子弘凡一边儿翻箱子一边儿翻白眼儿，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把衣服扔到衣柜，鞋扔到鞋柜，然后在箱子最下层翻到了一大包零食，瞬间眼睛发光伸手就要拿，还没碰到就被马佳拍了一巴掌。
“哎哎哎，不是给你的啊，把你那小狼爪子伸回去，起开起开起开。”
“切，我还不稀罕呢我，哼……哎对了佳哥，你们这小区安全吗？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吧？”
“这是普通小区吗？这是军区家属院儿，门口有站岗的警卫，怎么可能会有奇奇怪怪的人，你这什么鬼问题。”
“啊？可是刚才有个奇怪的人来敲门啊……”
“什么奇怪的人？”
“穿着拖鞋的泡菜推销员。”
“？？？？？？”
兵荒马乱之后，蔡程昱终于进了家门，凉透了的半碗拉面还在餐桌上，他选择视而不见，把泡菜扔进冰箱，洗了个战斗澡，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床里，闭眼前习惯性的看了眼手机，发现四人群有人艾特他：
【过分了啊，你们这俩人怎么当哥哥的，蔡蔡咱不搭理他们，乖@蔡程昱】
哼，假模假式。
心里不屑，却还是噘着嘴把这句话看了半天，想哭的情绪越来越浓，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他又太孤单，他着实觉得这别扭来得有点儿矫情，高贵王子不能这么小气，不就是马佳又带来一个小弟弟吗，有什么可不平衡的，没准儿只是借住几天呢，就算不是借住，是长住，那他跟马佳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凭这么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小孩儿能动摇什么？哎？为啥要纠结动不动摇的，真是莫名其妙，啊啊啊啊都怪方书剑！！！
他恨恨的翻了个身，扔了手机闭眼睡了。
第二天起床，他顶着黑眼圈，收拾好自己也收拾好情绪，准备去打方……哦不是，是去上学。
刚一开门，就跟正要敲门的马佳撞了个正着。
“哎呦蔡蔡！哥回来啦！今年哥留在上海陪你过年，开不开心！哎呦你怎么都瘦成这样儿了？昨儿没睡好啊瞅这大黑眼圈儿，哥给你带了好多吃的，你看你看，都是你爱吃的！”马佳看到小朋友开心的不得了，揉着弟弟的脑瓜子就往怀里塞，塞完才想起来手里还有满满一大袋儿吃的，赶紧松开还懵着的小朋友，热热闹闹的把吃的往人家怀里送。
“……哦，谢谢佳哥。”蔡程昱抱着零食板着脸，一脸我最高贵的模样。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吃早饭了吗？”马佳敏感的察觉到蔡程昱情绪不高，反应也和以前见到他欢天喜地的模样大相径庭，于是收敛了欢喜的气息，小心翼翼的问。
“我没有，我上学要迟到了，佳哥再见。”蔡程昱说完把门一甩，抱着零食就走，每一步都重重踏在地上，浑身都是我在生气别理我的凛冽气息。
马佳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觉得弟弟这状态不像是去上学，去砍人还差不多，他实在不放心，悄悄跟在蔡程昱身后走到大院门口，看到蔡程昱走近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私家车，一个穿着和蔡程昱一样校服的潮酷男生坐在后座，先是落窗跟蔡程昱说了几句，然后蔡程昱拉开后座车门，肩膀一甩把双肩包狠狠砸向那个男生，等那个男生骂骂咧咧的往里挪出了空地儿就坐了进去。
马佳怔怔的看着车子汇入早高峰的车流渐行渐远，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形容现在的心情，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弟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社交圈，渐渐的也会远离自己，他应该欣慰的，可心里似乎有只小猫在捣乱，挠得他烦躁不安。
时间的洪流奔腾不息，他们都是顺着洪流逐渐蜕变、慢慢成长的凡人，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在原地，他不行，蔡程昱也不行。
蔡程昱上车后第一句话：
“方书剑那厮呢？”活动活动手腕儿，总觉得不暴揍一顿方儿这个劲儿就过不去。
“？？？蔡程昱你要干嘛？想欺负方方得先打得过我好吧？”龚子棋挑眉。
“跟你没关系你走开，那么宝贝他你今天怎么没去接他？”
“我去了啊，我怎么会不去接他呢，他发烧了今天请假，你晚上自己去上专业课吧，我要翘课去陪他。”
“啧，算他命好让他逃过一劫。”
“你有毒吧火气那么重？嗯？这袋子里是什么？哇零食！”龚子棋说着就拆开一包往嘴里倒，蔡程昱想阻止又想到这零食说不定是那小弟弟吃剩下不要的呢，于是拒绝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直到车子平稳的停到了校门口，蔡程昱瞟了一眼还在吃的龚子棋，轻轻张嘴：
“龚子棋。”
“嗯？”
“吐出来。”
“？？？”
午休的时候，蔡程昱终于吞吞吐吐的把昨天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龚子棋。
“呵，我还以为你今天来大姨妈了，原来是吃醋了。”酷盖不屑的撇嘴。
“什么吃醋吃个屁醋，你脑子里除了方书剑还有什么？就不能真情实感体会一下我的心情吗？就这么当兄弟？”蔡程昱拍桌而起。
“你不会还没意识到你在吃醋吧？行，蔡啊蔡，你跟我说说，你生气的点在哪里。”
“在他有了别人！！！”
“……这还不是吃醋？”
“……好吧这真的有点儿像吃醋……”蔡程昱像是被抽走了魂儿，趴在桌子上，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从小在马佳的宠爱之下长大，马佳会因为玩儿游戏对阿云嘎大喊大叫，会因为打篮球对郑云龙拳打脚踢，可对他，马佳从来是温柔又宠溺的，就算他调皮捣蛋，他也顶多过来给他挠挠痒痒，他独霸马佳的宠爱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这独一无二的待遇，现在突然又多出来了一个少年，和他争抢马佳的关注，和他分享马佳的宠爱，从此他不再是那个唯一，也没有了那份儿独宠，他光是想想就难受得不行。
看不惯好兄弟蔫头巴脑，龚子棋伸手拍了拍蔡程昱的肩膀，出言安慰：
“嗨，不就是看到了自己好哥哥和其他弟弟卿卿我我吗，多大点事啊，你坚强点，你可……”
“佳哥没对他卿卿我我，就让他去拿了个浴巾。”
“？？？你不是说你佳哥有新人了吗？”
“是啊，我敲门是那个新人开的啊，还没说两句话呢，佳哥就在楼上让这孩子去给他拿浴巾了。”
“那他跟你佳哥什么关系啊？”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
“……长得呢？”
“唔……太黑了没看清楚。”
“你佳哥家里没开灯吗？？”
“开了，我说是那个弟弟长得太黑了。”
“……我来总结一下。”龚子棋按了按狂跳的太阳穴，咬着后槽牙缓缓说：“所以，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见到你佳哥，只是在开门的时候看到了个不认识的弟弟，然后这个弟弟还帮你佳哥拿了一下浴巾，然后你也不知道这俩人是什么关系，甚至连这弟弟的脸都没看清，你就能气得要砍我家方方？？”
“正确。”蔡程昱一脸凝重的听完，重重的点了个头。
“wcnm蔡程昱你是不是有毒啊！！！我还以为他们俩在你面前[哔——]了，你好歹把人物关系搞搞清楚在乱吃飞醋好不好！！！”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今天放学就去会会这位弟弟，探个底儿。”蔡程昱搓着下巴，眼神冷冽还时不时冷笑一声。
龚子棋瞬间就想到了方书剑给他推荐的古装剧《古剑奇谭》里的一句台词：此人多半有病。
放学后，马佳给蔡程昱发微信让他晚上回他那儿吃晚饭，蔡程昱借坡下驴的说了好。
他在马佳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我是高贵的王子，才矜持又高傲的按了门铃，开门的依然是那个热热闹闹的少年，盯了他两秒，狠狠拍了他肩膀一巴掌：
“……嗨！你就是蔡蔡啊！你昨天拿个泡菜过来我还以为你是推销的呢你看这事儿闹的，来愣着干嘛快进来快进来，佳哥等你半天了刚才都要抄车钥匙去接你了！佳哥佳哥！蔡蔡来了啊开饭吧我要饿死了！”黄子弘凡稳定输出一秒十个字，手上也不闲着拽着蔡程昱就往里走。
一直到被这位人形小鞭炮按到餐桌的座位上，蔡程昱才真正看清了他的长相，这是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人，皮肤不算白皙，脸小的不像话，带着笑的眼睛亮晶晶，鼻梁高挺，嘴边的笑意衬得比淡黄的灯光还要暖，右边耳朵上挂着黑色十字架的耳环，这是个异常好看的少年，他心里的警报器缓缓启动，表面却是一副淡定自若的矜贵模样，他先是向热闹小少年点了点头，然后眼睛一斜带着冰冰冷冷的疏离感轻轻开口：
“哦……你是？”
“啊啊啊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黄子弘凡，黄子弘凡的黄，黄子弘凡的子，黄子弘凡的弘，黄……”
“烦人的烦！蔡蔡别理他，快吃虾，这一盘儿都是你的。”马佳端着一盘油爆虾从厨房走出来，顺利接下话茬儿。
“佳哥你这就不对了我怎么就烦人了！你还不给我吃虾你不爱我了你以前很迁就我的！！！马佳你这个负心人你有了新人忘旧人！！！”黄子弘凡一边儿扑倒在地上一边儿假惺惺的嘤嘤嘤，演技满分。
“呵，还真让你说对了，这位少爷您哪位啊？大门儿在您身后，慢滚不送了您内。”马佳翻了个白眼儿，又进了厨房。
“哼！”黄子弘凡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坐到蔡程昱对面，眼巴巴的盯着那盘虾，却也听话的没伸筷子夹。
蔡程昱瞪大眼睛看着这场近距离小品，本来想着这顿饭要敌动我不动的，现在却实在忍不住了，于是主动伸手给黄子弘凡夹了只虾，看着对面儿小孩儿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你跟佳哥是什么关系呀？”
“唔？哦哦哦，我们呀，我们其实是那种特别简单的关系，怎么说呢，嗯……总而言之就是没有他我会死的那种关系，如果你再继续深入的问呢，其实就……”
“黄子弘凡！过来端菜！！！”马佳的吼声从厨房传来。
“哦哦哦来了来了！！！”黄子弘凡瞬间放下筷子往厨房跑，剩下蔡程昱捧着一颗稀碎的心对着一盆油爆虾愣神。
龚子棋曾经问过蔡程昱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马佳的，他的思绪像被吹散的蒲公英飘飘荡荡，歪头想了想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有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看到了两只小猫咪在互相舔毛，当时觉得这个画面好可爱，就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佳哥看。”
“？？？？这跟喜欢马佳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发给佳哥一个人看。”蔡程昱说完就转身进了教室，龚子棋只觉得自己要变成一个巨大的问号，在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方书剑却露出了个好温柔的笑。
这是一种甜蜜的分享，是在这千篇一律的生活中突然发现，自己似乎被绑上了一根看不见的绳，绳子另一端的人轻轻淡淡一个笑，都能令他心跳缺失、呼吸漫长，并且，他为这发现，由衷的，感到幸福。
可现在算什么呢？这世上从不缺乏让人心动的新鲜感，没有什么东西是源源不断的，生长，发芽，然后凋落，枯萎，真遗憾。他早该知道，马佳这么优秀的人又怎么会等他长大。
马佳从厨房出来就看到小朋友兴致不高的埋头剥虾，一只虾恨不得能剥五分钟，想着小孩儿过两天就期末考试了压力太大，心疼的叹了口气，他坐在蔡程昱旁边，撸起袖子开始加入剥虾阵容，把虾肉都放进蔡程昱的碗里，黄子弘凡坐在对面啧啧啧，被马佳瞪了一眼就一脸乖顺的低头吃饭。
蔡程昱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连最爱的油爆虾都拯救不了他乱糟糟的心情，“敌军”底细摸得差不多了，黄子弘凡是马佳老师的朋友的孩子，年纪比蔡程昱还小一岁，和他一样也要参加艺考，目标很明确，就考伯克利，至于为什么今年春节跟着马佳过，他没问，也不想知道。
马佳顺了顺蔡程昱毛茸茸的小脑瓜，觉得这么久没见，小朋友对他似乎有些冷漠，他压抑着心酸的情绪柔声问：“怎么啦？心情不好？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咣当一声响，黄子弘凡的筷子掉了，他像见鬼一样看着马佳，从没听过马佳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一个人说话。
“没有，我就是昨天看书看太晚了，现在有点儿困……”蔡程昱看着眼前越来越多的虾，刚刚酸到极致的心现在又有丝丝回甘，他一边儿骂自己真没出息别人给点儿甜头就开心得不行，一边儿把虾都扔进嘴里，生怕被对面儿那个低头捡筷子的人抢走。
“你这几天就住我这儿吧，我跟大龙嘎子他们都说好了。”
“嗯。”这确实是提升生活质量的捷径，蔡程昱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饭后，马佳打发了黄子弘凡去刷碗，自己则跟着蔡程昱回郑家拿换洗衣服。
蔡程昱一路无言，在卧室乖乖把衣服收拾好就去书房拿课本，他心不在焉的走进房间中央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还没开灯，他想要转身去摸墙上的开关，却一头撞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蔡程昱的耳边都是咚咚的心跳声，他分不清这声音来自他还是马佳，理智告诉他应该推开，可揽在他腰上的手臂又这样有力，他舍不得挣开。
窗外红彤彤的灯笼和一闪一闪的彩灯把不大的房间渲染得温馨又暧昧，他把脸靠在马佳的肩上，甚至能闻到他从厨房带出的油烟味儿，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楼下一辆摩托车呼啸而过，惊扰了沉醉在拥抱中的两人，蔡程昱慌慌忙忙的开了灯，没敢看马佳一眼就回身拿过书包装课本，也就错过了马佳偷偷往腿上蹭了蹭手汗的小动作。
第二天是周末，蔡程昱睡醒下楼，黄子已经在客厅练声了，马佳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晾衣杆儿当笔转。
“MI~~~佳哥佳哥你看我这高音，MI~~~松不松弛，是不是特棒！”
“你小子可别被孟老师夸了两句就开始飘啊，过几天就是伯克利面试了，那时候是检验真本事的时候，你要给我关键时刻掉链子，我就用这棍子抡死你，哎呦蔡蔡醒了？先来练声五分钟，你给黄子打个样儿，要不他老觉得自己又能了。”
果然五分钟后，黄子弘凡不飘了，黄子弘凡自闭了，黄子弘凡认清差距努力学习天天向上了。蔡程昱甩甩头表示平凡。
时间一天天过，蔡程昱很快就迎来了连着三天的期末考试，这段时间马佳天天下厨给蔡程昱炖鸡汤，把小朋友饿瘦的那几斤肉全给补了回来，连带着黄子弘凡都跟着圆了一圈儿。结束了期末考试，学校终于放了寒假，说是寒假，其实满打满算也就能休息三周，对于蔡程昱这种要参加艺考的考生而言假期更少，不过好在专业老师也不让他过度用嗓，每天只上半天课。
黄子弘凡的伯克利面试顺利通过，收到通知的时候像一只疯了的猴一样在屋里上蹿下跳，马佳试图安抚他，失败了；试图镇压他，还是失败了，最终只能找出两幅耳机，他一副，蔡程昱一副，学音乐的耳朵是命，现如今保命要紧。
除夕当天，马佳一大早就把俩孩子叫了起来打扫卫生，顺带着把空着的郑家也打扫了，门都贴上了春联，下午马佳在家准备年夜饭，打发了两个小孩儿出去买年货。
黄子弘凡拽着蔡程昱在路上蹦蹦跳跳的走着，一边儿走一边儿热热闹闹的跟蔡程昱说话，少年眼中热烈的情绪似乎会传染，蔡程昱看着这样的黄子弘凡，觉得这才是马佳应该喜欢的少年，真诚、热烈、简单、连调皮都让人不忍责怪。生活在一个和平的时代，爱和怨总是会被放大，爱像漫天绚烂烟花、怨像地球遭遇轰炸，可是这些感觉呀，真的那么宏伟吗？他答不上来。
超市里人山人海，两个少年终于买齐了年货，筋疲力尽的瘫倒在楼下的咖啡厅，蔡程昱狠狠灌了一口冰咖啡，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这时候有人拍自己肩膀，他一回头，就看到方书剑和龚子棋站在他面前。
“这就是你佳哥带回来的小弟啊？”龚子棋盯着黄子弘凡使劲看。
“别说，还挺帅，就是有点黑。”方书剑盯着黄子弘凡使劲看。
“哈喽哈喽我叫黄子弘凡，说我帅我承认说我黑我就当听不见了啊。”
“真没想到马佳竟然喜欢这样儿的。”龚子棋表示不解。
“？佳哥不喜欢我啊……”
“你跟佳哥不是在谈恋爱吗？”方书剑表示不解。
“？？谁说的！我们是纯洁的兄弟情！”黄子弘凡拍案而起。
“？你跟佳哥不是没有他你会死的那种关系吗？？”蔡程昱拍案而起。
“……啊？是啊……但是不是那种关系啊不是！！停止你们的脑补！！！佳哥算是我的老师吧，虽然没正式拜师，我不是一直想去伯克利嘛，我爸想让我上央音，我不干，就反正闹得挺僵的，我爸跟佳哥的老师是朋友，就拜托佳哥教我督促我学音乐来着，我都跟我爸立军令状了，一定考上伯克利否则就跳楼，你说要是没佳哥我就没老师，没老师我就考不上伯克利，考不上伯克利我不就得死嘛。”
“………那你干嘛死皮赖脸的跟着佳哥来上海过年？”
“因为伯克利北京的面试我没赶上……而且佳哥今年不知道为啥，铁了心要回上海过年，我想着反正二轮面试也在上海，我就跟着来了啊，而且我没想赖着不走啊我已经定了初五的机票回北京了。”
“所以说，你跟佳哥，压根儿就不是谈恋爱的关系？那他为啥对你这么好？”蔡程昱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只觉得一会儿酸一会儿甜。
“他对谁不都这样儿吗？而且天天追着我打这叫对我好啊？上次我一个音没唱准他都快给我捏废了，我就差跪地上把椅子啃了，对你才叫好吧，又剥虾又炖汤的，跟你说话都细声细气的，给你带那么一大包零食，我想吃一个都不行。啧啧啧，佳哥真是国际驰名双标。哎？你脸红什么？”
“蔡程昱你脸红什么？”龚子棋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蔡程昱脸红成油爆虾啦！”方书剑幸灾乐祸吃瓜。
“去去去，方儿我跟你说我还没揍你呢，那天要不是你把我的玉观音绳儿弄坏了，我至于那么倒霉吗？”蔡程昱耳朵尖都红了，终于想起还有账要算。
“噢噢噢噢对，给你，我妈给你又编了一个，这次肯定不会坏啦。”方书剑从包里掏出来了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蔡程昱那块儿好久不见的玉观音。
蔡程昱接过来左右看看表示满意，刚要往脖子上戴，就看一旁的黄子弘凡一脸震惊的指着那块儿玉观音，惊得都直结巴：
“这，这，这是你的啊？”
“是我的啊，我妈给我的，我从小戴到大的，怎么了？”
“我在佳哥钱包里看到一张他和一个戴着这个玉观音的小男孩儿的合照，我问他这是谁，他说是他的宝贝儿，我还以为是亲弟弟呢，合着……你就是佳哥的宝贝儿啊……你……你小时候也太！胖！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家路上蔡程昱的心情变得异常雀跃，放下了压在心里的重担，连脚步都变得轻盈。
他没有经历过大爱大恨，也没有能换来一夜酒的故事，他不过也刚刚叩响成人世界的大门，初来乍到一身稚气，只好边走边瞧，将背包里从象牙塔带出来的武器细细筛选，把勇气、真诚、善良、热情留下，把阴郁、极端、任性、偏执埋在沿途的大树下，但他知道，该all in的时候，要有底气，也要有勇气把手中的筹码哗啦一下全推出去。
即使做了那样多的心理建设，他在推开厨房门的时候，手还是在发抖。
厨房里的男人围着围裙，全神贯注的低头包饺子，饺子皮被他托在手心上下翻飞变成一个个形状可人的小元宝，他低着头，暖黄色的光从头上洒下来，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衬得格外柔和，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是他放在心里肖想了很久的人，是他的目标他的太阳，是他想要携手阔步走完这一生的人。
马佳数了数饺子觉得差不多了，正要回身看看饼铛里烙着的泡菜饼，就被蔡程昱直勾勾的眼神吓了一哆嗦。
“哎呦喂你这孩子，吓死我了你，走路没声儿啊你！我让您二位少爷买的东西呢？”
“佳哥…我…我…呜…”蔡程昱心越来越乱，腿都开始抖，鼻尖一酸竟然掉下一滴泪来。
“呦！呦呦呦！这怎么了这是？怎么哭了？跟哥说，是不是黄子那小兔崽子欺负你了？你等着我收拾他去！”马佳恶狠狠的把沾满面粉的手往围裙上胡乱蹭了两把，抄起擀面杖就要出厨房。
“呜呜呜…别…佳哥…你别走…呜…”蔡程昱头大如斗，心想自己明明是来告白的，怎么话还没说先哭上了，这事儿传出去他不要做人了，看马佳这架势是揍不到黄子不罢休了，他俩手死死拽着要往外冲的马佳，眼睛在厨房里四处寻摸，看到锅里刚烙好的泡菜饼，他突然来灵感了。
“哥！佳哥！！我…我要吃泡菜饼！！我现在就吃！！必须吃！！”
“？？？”马佳懵了，懵了的马佳一脸问号的看着蔡程昱。
“你给不给我吃！你不给就是不喜欢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呜呜呜！”小蔡同学在线要吃的还夹带私货，直接扑到马佳怀里，俩手环住他哥的小细腰，带着人往泡菜饼方向蹭。
“给你吃给你吃，这能不给吗？怎么就不喜欢你了，哥最喜欢你了！”马佳忙把擀面杖甩到一边儿，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儿泡菜饼，吹了吹才送到小孩儿嘴边，脸上的温柔恨不得滴出水。
“那…谁是你宝贝儿？”蔡程昱嘴角勾起一个坏坏的笑，嘴里嚼着外酥里嫩喷香四溢的饼。在马佳僵在原地以后，他大胆的用鼻子蹭了蹭马佳的鼻子，眨了眨眼继续说：“说嘛，佳哥，谁是你的宝贝儿？”
“你，你是我的宝贝儿。”马佳反应过来，笑着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蔡程昱的，目光落在蔡程昱带着笑意的唇，像是受了蛊惑，凑过去啄了啄小朋友的嘴角，换来了蔡程昱甜甜的笑。
饼铛里的泡菜饼金黄酥脆，流理台上摆着零点要下锅的饺子，旁边的大桌子上已经堆满了今晚年夜饭的菜，马上就是新的一年，而他被他一直深爱的人抱在怀里，一颗心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不会再放开了，他在心里默默的想，嗯，再也不放开了。
他爱马佳，胜于昨日，略匮明朝。
即使生命如尘，仍愿岁月如歌。
门外的黄子弘凡举着手机一脸严肃：
“喂？国航客服吗？请帮我改签机票，改签到今天，对对对我知道今天是大年三十儿，我确定，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只有头等舱就给我升头等舱，我不想留在上海吃狗粮放我回家！！喂喂喂？喂？！！”
Fin.
年度跑题话痨加生拉硬拽选手在这里给大家拜年了！（比心
希望大家吃好喝好。
下一道菜：蘑菇嫰羊排，主厨： @海上劳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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